《永不屈服》（Unbroken）：Too broken

《永不屈服》（Unbroken）野心大，
絕對看得出是衝著拿獎拍出來的，
甚至能想像 Angelina Jolie 在她跟 Brad Pitt 的豪宅裡苦心鑽研了古往今來的奪奧電影，
只為了找出一套能打進評委心坎深處，搔到癢處的完美公式。

她找到了！
只可惜她把公式裡的減號全都看成了加號。

我不知道科恩兄弟這劇本原本長成怎樣，
但可以肯定的是，當它落到了 Angelina Jolie 手裡之後，
已經完全跟片中的敏捷俐落的長跑選手大相逕庭，
反而比較像是需要助步器的遲緩老人。
問題其實還是在於文章開頭說過的，
導演野心太大，但膽子太小，
Louis Zamperini 的人生經歷對於 Jolie 而言太過耀眼精彩，
讓她找到了無數個能加以發揮之處，
但卻又不敢毅然決然的刪去或壓縮他人生中的哪個橋段，
到最後就成了這種成品，尾大不掉，絮絮叨叨。

雖然片子試圖透過抽換時間軸的方式，
把戰爭橋段拉到片頭，而非從主角幼時在加州的經歷開始，
但這種小聰明其實並未起太大作用，
主角的二戰經歷與兒時事件依舊是脫勾的，
無論他是不是有段頑劣童年、是不是透過運動找到自我平靜與獲得他人尊重、
是不是曾經在 1936 年柏林奧運打破紀錄等等都無所謂，
導演似乎也無意讓他的榮耀與他的遭遇變得「有所謂」，
就這麼放置 Play，你們觀眾牛啊，自己聯想去吧！
唯一一個比較明顯的鏡頭語言，是當主角的飛機在海上遭遇敵襲後，
逐漸看著其他的友機遠去，拉開成為難以追趕的距離，
呼應了主角在運動場上的狀態。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斷裂感強烈。

然而如果你以為這就是片子最大的斷裂感所在，
NO！Angelina Jolie 將繼續呈上更多更強的斷裂橋段，
斷裂到讓片名的 unbroken（adj. 不間斷的、完好的）變成一種諷刺。
如那段少年 Louis 奇幻漂流，
以兩位無聊的男士取代了 Richard Parker，
過程倒也不會無趣，至少打鯊魚吃海鳥都蠻新鮮的，
但問題就是，當整段漂流記結束後，
竟會有種期待電影也一起結束的感覺，
因為這就已經夠了，
光是這個海上地獄就已經可以讓其他導演發揮成一部長片，
就算先不看《少年 Pi 的奇幻之旅》（Life of Pi），
Paul Greengrass《怒海劫》（Captain Phillips））就已經是教科書級別的了，
而可惜 Jolie 覺得這算啥，精彩的還在後頭，
於是繼續往上岸之後拍了下去，
而觀眾也終於忍不住開始看錶。

其實如果無視之前的各種敗筆，
在戰俘營的一段應該是片子最有趣，也比較沒有那麼大硬傷的地方，
日軍各種虐法看得有時也是醉了，
賽跑、雪地罰站、一人一發感謝的正拳、敢不舉要你死啦之類的……
而主角也是到了這段也才逐漸展現出所謂片子的主軸，
即「堅不可摧」的意志，
為何之前的海上漂流不算呢？
因為我覺得求生的意志跟保持尊嚴的意志兩者是不一樣的，
到了戰俘營之後，主角面對的已經不再是那麼迫切的生死交關，
而是來自於變態軍官的各種關愛，
軍官要的是看到他崩潰，
看到他在酷刑折磨前痛哭，或者是在錦衣玉食前投誠，
而這種沒有立刻致死性的局面，才是對於人性強韌度的真正考驗。
所以我很討厭最後那個不舉者死的設計，
因為主角基本上又被逼回了生與死的擇一局面，
促使他支撐下去的，
到底是對於國家的忠誠、對家人的愛、或者對於同袍的使命，
抑或只是槍口威脅下的恐懼而已？
如果是後者，那麼這真的是 Jolie 或科恩兄弟所預期的原意嗎？我很懷疑。

諷刺的是，Jolie 砸了大把銀子、作了無數功課，
請來科恩兄弟寫劇本、 Alexandre Desplat 弄配樂、Roger Deakins 當攝影，
這種黃金陣容交出來的成績單，
竟然蒼白到讓整部片最具有情感張力的地方，
是在片末那些以字卡和真實畫面呈現的角色後話。
或許有時候有些人光是「生活」二字就已經太過傳奇，
竟讓原是要更抓馬更煽情的影視化作品顯得廉價與離奇。